北京风味小吃卤煮火烧,时至今日也是老北京人的最爱。与此小吃几乎相同的菜,在白洋淀菜系中叫杂烩。杂烩有荤素之别。荤杂烩就是猪内脏和豆腐之类食材烩制而成,加上火烧就是北京的卤煮。白洋淀的素杂烩自早就有。所谓素,也是相对于荤而言的。这个区别也算白洋淀的特色区别了,因为白洋淀有鱼。或者说荤杂烩大同小异、多地都有,而素杂烩就只有这个地方有,因此我们叫它白洋淀杂烩。
白洋淀杂烩选用的食材可谓多,豆腐丸子、豆腐泡、豆腐条、瓦块鱼、五花肉片、过油松肉、过油鱼片、鲜鱼片等,再点缀香菜之类的鲜蔬增色增香。各种食材搭配没有固定比例,但很明显是以鱼和豆腐为主的。白洋淀人爱吃鱼、好吃鱼的习惯体现的非常明显,有着浓浓的地方特色和历史传承。
烩菜是中餐主要的烹饪方法之一。所谓烩有两个意思,一是汤多汁浓,如烩饼、烩干丝;二是多种食材混在一起烹煮,如佛跳墙、李鸿章烩菜。实际操作中,二者往往混合使用,白洋淀杂烩就是典型代表,看似一盆汤,而汤中有菜,菜浸汤中,汤不散、菜不沉。可菜多余汤,也可汤多余菜,菜多余汤可分盘食之,汤多余菜者可分碗食之。
饭口是厨师最忙的时候,除了煎炒烹炸受烟熏火燎之外,还必须掌握每道菜的味道和火候,感官的刺激一直在持续。经初步加工的食材已所剩无几,食客吗也都陆续离开。这些做在先而吃在后的厨师们把这些食材敛在一起,连汤带菜一锅烩,算是他们特有的饭食。不管是出于厨师职业的要求,还是灶上没有美食的欲望,这种习惯沿袭至今仍是。长期的演练,虽没有太经意,倒还对得起自己,厨师们一日三餐都要做要吃的菜,一做就是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,无意有意中创出了这道名菜。之所以为名菜,是因为此菜可调众口,百吃不厌,集合了历代厨师手艺之大成。
“十个厨师九个淡”,偏于清淡是技艺的杰作,更是中和百味的结果。宽汤烹煮,把各种味道烩集于汤,又是汤把中和之味串联到各种食材。白洋淀杂烩,已非常迎合了人们的中庸之道,与之相形,卤煮火烧显得有些野蛮,水煮肉片有些偏安,过桥米线太过小家子气,涮锅子纯属刀耕火种难登大雅。
在白洋淀的部分地区,婚丧嫁娶、红白喜事的宴会上,总有一道压轴大菜,当地人称为“熬菜”。人们别的菜可以不吃,这碗大锅“熬菜”不吃不行。锅有多大,看多少人吃,这个菜是剩不下、浪费不了的。熬菜的师傅是非常专一的,是一辈一辈言传身教传下来的,饭店的厨师们是一时做不来的。这个熬菜就是简易的白洋淀杂烩。目前所知,也只有此地才有,大锅慢火,菜酥汤浓,老少皆宜。
杂烩是白洋淀菜系中的大菜之一,受众广,锅大,食材多,这不是一般家庭厨房随便就能做出来的。高汤就不是家庭必备的调味品,一日三餐也不需要提前加工食材,现吃现做,简约而精致。人少量小,相对杂烩来说只能算小菜了。就好比座无虚席的大型交响乐和独对明月的清唱低吟,众寡悬殊,情景大不相同。更为重要的是,大菜足以承载盛情,大菜一上,中和众口,客人们既不会因其他菜的优劣而埋怨主人,也不会因主人不经意的怠慢而伤害客人的自尊,精简了人与人之间不必要的客套。一个“大”字浓缩了太多的饮食和语言之外的东西,其中的味道也是越品越浓了。小孩子总想一下子长成大人,大人总在锤炼大胸怀、大格局、大手笔,创造大天地,争当大丈夫,总之一句话:做人不能小。
有人说,最好吃的菜就是把几个不同的炒菜各自盛在盘中,然后再把这些菜一起回锅烩。这个再加工的过程是厨师手艺叠加的过程,远不止一加一那么简单,烩的不只是食材,还有手艺。只有把手艺烩在其中,注入对食材和手艺的尊重和崇拜,也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大厨,大厨才做得出真正的大菜。